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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故人现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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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闻得司马攸此言,司马煦年也甚是不解。

  “雨铭,你和他说说你的来历。”

  “雨铭……五年前,叫周献芷,是时任门下省从四品谏议大夫周定邦的女儿,沈镛沈伯父是正四品谏议大夫,我父亲既是他的副手、同僚,也是好友。那一份给很多人带来灭顶之灾的‘藏奴律例’,就是由沈伯父和我父亲主持审议的。”

  司马煦年并没有机会阅读当年案件的卷宗,因此他知道事情经过,但内里的细节,并不清楚,周定邦这个名字,他知道,但几乎从来没关注过。

  “后来,我父亲和沈伯父一起获罪、抄家,男丁流放、女眷没入乐籍,我和霁月姐姐一起被发配到扬州九江郡教坊司。但是很快,姐姐就被调配走了,我根本不知道她去了哪里,要走之前,她也不知。”

  “没错,沈霁月被调配走了,我找到献芷后知道了此事,便私下找礼部的熟人翻查记录,发现关于她的记录只有一笔,就是从扬州调配到豫州,我便赶到豫州治所颍川,到教坊司去查找,没有任何收获。因此,一开始她并不在豫州,但后来又被送到了豫州,谁也料想不到,也不会再回过头去再找,因此我一直找不到她,这也是宋运礼高明的地方。”

  司马煦年找沈霁月的初衷并不是藏奴案,而是因为一些两家往事,但是现在,他发现他已经被彻底拉进这桩历史案件里,无法脱身了。

  司马攸继续说道,“她小沈霁月一岁,我来扬州找她时,她恰好上籍,我便把她包下,免她蒙受风尘。一眨眼,三四年的光阴都过去了。煦年兄,你班师回朝以来,我从未找过你,是因为据我所知,你与藏奴案丝毫不相干,所以我无意结交。但是后来我发现你居然找到了沈霁月并把她带回长安,我就认为事情并不简单,但我始终想不通你是怎么牵扯进来的。”

  周献芷闻得司马攸此言,也甚是好奇。

  “我自然没有司马大人以拨乱反正、匡扶社稷为己任的抱负。我找沈霁月,是为了要找到沈镛,我找沈镛,是因为一些很久之前的往事。不过,我现在发现那些往事并不如我当初想的那么简单,但不管如何,我一定要找到沈镛本人。”

  “煦年兄,你的那些往事,会伤及沈镛性命吗?”

  “如此一说,莫非你知道沈镛还活着?你知道他的下落?!”司马煦年忽然站了起来,逼视司马攸。

  “你会否伤他性命。”司马攸直视司马煦年。

  一时之间所有的往事都涌上了他的头脑,镇定如他,思绪都已经凌乱……会否伤及沈镛性命……在他未从军之时,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杀了沈镛,替父报仇!为了能进入朝堂,获得机会,他只能从军,因为杀敌立功,是最快的晋升渠道。可是一如将门深似海,边关未宁,无以家为,身不由己。但多年的战争,让他见识了无数的家破人亡,自己的私人恩怨,早已融化在边关的累累白骨中。他决定班师回朝后,就找沈镛要个说法,给先父一个交代,以慰他在天之灵,其他的,就随缘尽、随缘散。但数年后,藏奴案爆发,沈镛在流放途中遭遇海难下落不明,他不相信沈镛已死,便开始了追查行动,追查中,他渐渐发现当年父亲的冤案并不简单,而所有的事情,只有沈镛才是亲历者,他必须把他找到!

  司马煦年以冷峻直对司马攸的逼视,两人似乎一触即发。

  周献芷看此情形,怕生事端,忙调解道,“两位大人稍安勿躁,有话好好说。这里是教坊司,那边薛公子还在呢,别惊扰了他。”

  司马攸闻言,才冷静下来,“沈镛是位经世治国的良才,我不会让他冒险。”

  “我不会伤他性命,我只想讨一个说法”,司马煦年坐下,举起酒杯一饮而尽。毕竟当年父亲的死,并不是他直接造成,更何况,即使他有罪,他的女儿也替他还了……

  “好,献芷,我们出发去那边。”

  “嗯”,周献芷闻言离台。

  司马煦年又恢复了随从模样,跟着司马攸和周献芷出了教坊司,上了司里为客人准备的马车。周献芷的司马攸的私妓,晚上跟主子离开再正常不过了,第二天一早送回即可。

  马车七绕八拐,来到一所位于边角地带的居民房前,马车放下三人后便回了教坊司,司马攸敲了敲门,不多时门内便传来询问之声,“哪位?”

  分明是年轻男子的声音,司马煦年顿时警觉起来。

  “是我,献芷。”

  不多时,门边开了,迎出来的男子迅速握住了周献芷的双手,夜已深沉,司马煦年看不清那人的样子。

  “赶紧进门去吧。”司马攸发话后,一行四人迅速进入屋内,那男子锁门前还不忘观察一下四周,确定无人跟随。

  来到厅中,烛火点起,司马煦年中终于看清那男子相貌,他顿时一惊,“沈光风!”

  “司马煦年!”沈光风也不禁惊呆了,下一刻钟,他便纠起司马煦年的衣襟,怒问道,“霁月呢?!你把霁月怎么样了?!”

  司马攸见此场景连忙分开二人,心想多年未见,这两人一见面即互相道出了对方的名字,看来他们两家渊源不浅。

  四人坐在桌边,平复下来的司马煦年和沈光风都陷入沉默。

  “不管你作何臆想,当年之事,我父亲确不知情……”沈光风打破了沉默。

  “可是我父亲确确实实是被贬到了辽东苦寒之地,客死异乡,而那些污蔑他的不实之词,也确实出自经你父亲审议封发的文书!”

  “等一下,在你们互相清算之前能否跟我和献芷说清楚你们两家究竟怎么回事!”司马攸提高了声调。

  “攸之兄,我父亲和煦年兄的父亲是多年至交,后同朝为官。十年前,司马世伯拟任从三品吏部侍郎,按规矩,吏部要出具其履历,先交门下省审议,再递中书省,中书省根据审议书再安排后续程序。”

  “审议我父亲的就是时任从四品谏议大夫的沈镛。”司马煦年接过话,“沈镛知道我父亲的一宗陈年纠纷,便在审议书里对我父亲大肆污蔑,审议书封发给中书省后,中书省马上交办御史台彻查,御史台胡乱办案,对我父亲以‘有过论’。陛下一怒之下将我父亲连降四级,贬到辽东郡任从五品郡丞,勒令我父亲反思己过。”司马煦年说到此,神色凄怆,握拳的关节已微微发白,“我父亲一直视沈镛为至交,想不到这样的至交好友居然对他大肆污蔑,深受打击,再加上辽东苦寒,我父亲极难适应,双重折磨让他身染重病,客死异乡,母亲悲伤过度,不久也随父亲而去。”

  “我父亲确实没有写那些污蔑之词,他确实不知为何这些东西会出现审议书里……”沈光风虽十分不解,但他也相信他父亲的品格和操守,绝无可能做这种有违情义之事。

  “等等,”司马攸开始插话,“怀疑有过为何不是发往大理寺彻查?御史台只是履行监察职能,检举百官过错,没有资格下有罪论断。当今圣上最是痛恨为子者不孝、为臣者不忠、为官者不仁,因此极为看重御史台的监察职能。直接越过大理寺由御史台定献,意义在于强调此非一般民事纠纷,而是官员操守,正戳到陛下的痛恨之处。中书省在处理这件事的时候必然存在心思,我看此事必有蹊跷,两位若信得过我,待我回都后仔细查阅当年有关卷宗,给两位一个交代。但目前,我们还有一件重要的大事要办,煦年兄,你别忘了你的按察使身份。”

  “我当然知道我的任务,”司马煦年顿了顿,将自己从回忆里抽回身来,恢复沉稳,说道,“我之所以偃旗息鼓提前赴扬,就是想在他们转移藏银的时候顺藤摸瓜找到藏银的安置之所,可惜,我们挖遍了扬州,都毫无头绪。”

  沈光风一听,觑了眼,道,“他们藏匿的方式如此隐秘,你们自然查不到。”

  “你知道?!”司马煦年惊问。

  “我和父亲五年前在海上死里逃生,好不容易回到南海港,后来混迹于波斯商船悄悄到了扬州,本来只想找回妹妹,一家人在一起平静度日。但是回到扬州后发现妹妹已经不知所终,只能找到献芷,父亲方知自己所托非人,无奈只得在扬州落脚,慢慢寻访。后来攸之兄就出现了,他帮我们救下献芷,也和我们坦白了要为‘藏奴案’平反。平反谈何容易,只能先断了他们集团的财源,再各个击破。那时起,我便和父亲混迹于船工队伍,试图找到官商勾结,利益输送的证据。”

  “究竟藏在何处?居然能瞒过我和司马煦年。”司马攸道。

  “我妹妹究竟怎么样了?!”沈光风再次质问司马煦年。

  “不怎么样。”

  “你!”

  “光风兄,你稍安勿躁,霁月自从到了长安,我也经常去教坊司察看,她好得很。”

  “表面看可能是好得很,背地里不知怎么受他的荼毒!”

  司马煦年一时语塞,如果沈霁月一点不爱自己,那他对她做的那些事,不就是荼毒吗?他无法反驳,只得冷然沉默。

  司马攸咳了一声,也不再说话,他可不担保司马煦年不会对沈霁月做什么。

  “三位大人,霁月姐姐的事情,自然要有个说法。但目前形势已经很急迫了,薛泱之子薛应柯连续几晚都在教坊司宴请各大海商,可能是密谋转移赃银之事。”

  三人顿时警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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