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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章 本宫不需要你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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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晏灵玉眼眸空洞地凝着帐顶的银纹海棠,腹中一阵阵地绞痛难忍,她好似毫无所觉,只虚乏的声音显出几分端倪。

  "朱颜去将本宫妆台暗格中的凤翎取来。"说着她将掌心的一只玉钥交给候在一旁的朱颜,而后平波无澜的眼眸投向立在一旁的江庭北:"你可以离开了。"

  言语之间,朱颜小心翼翼得捧着那一条赤金镶嵌着墨绿翡翠的翎羽回来。

  "这是本宫的私印,你可借此出宫。"

  她说得气若游丝, 绞痛袭上心头,背上霎时被冷汗浸湿,晏灵玉不由蜷缩起来,难耐的闭上眼睛。

  江庭北接过那只凤翎,不徐不疾地塞进腰封,左右都耽搁一个月了,也不差一时半会儿,轻叹了口气,端起了桌案上的汤盏,缓步到床边。

  "公主既然身体不适,何不早些回来歇着。"直至现在,他仍旧以为小公主落泪是因腹痛难忍。

  一时有些不解,当真这般疼?可他不懂医,什么忙也帮不上,能做的便只有敬奉红糖姜茶,好让她能缓解一些痛意。

  晏灵玉侧过头:"你不是想走吗?如今本宫允你走了,何故赖在这里,快些离开吧。"

  看着她削瘦的背影,江庭北一时无言。

  照理说,身为顾后所出的大晏嫡公主,皇兄又是实权在握的监国太子,晏灵玉在知道自己身份的那一刻就该把他关回刑狱。

  而不是救了他,还为他遮掩。

  毕竟是他亲自提刀斩杀了她外祖培植在北地军中的一员大将,作为姜岐山的旧部他永远都不会为太子一派效力。

  放了他无异于放虎归山。

  江庭北不由想,莫不是小公主年岁过小参不透朝中局势?

  可以他这些天在灵曦宫观察来看,晏灵玉小小年纪御下却极为熟稔,人又灵透,若不是偶尔有些恶趣味,他很难把她当作不谙世事的小女孩。

  尤其是那一双微挑的凤眸,时而娇嗔时而凌厉,千种变化万种风情让人捉摸不透。

  "殿下,喝些红糖缓缓吧,身体要紧。"

  江庭北微微俯身,如今这等伺候汤水饭食的活,他做得比朱颜还要熟稔,撩了袍坐在榻沿,轻轻举着汤匙,耐心地等着小公主转过头来。

  自小在军营长大的他,从未有过这等耐心的时候,即便是偶尔回去照看江怜月,也不曾这般细心妥帖,如今能做到这份上,还要多亏了晏灵玉的逗趣儿调教。

  一开始他还会耳根发红,被她取笑的多了渐渐耐得住了,再把人当成妹妹看待更是从容不少。

  先前要他喂自己用饭,这人总是垂着眼眸满心不愿,如今她赶起人了,倒是愿意了,晏灵玉有些不忿:"朱颜!"

  候在一旁的朱颜闻令浑身一僵,提步上前想接过江庭北手中的碗盏。

  她如今已比先前好上太多了,太子斩杀了晏灵玉身边的亲信随侍之后,又添补了一批上来,她便是其中之一。

  晏灵玉阴恣狂悖,阖宫无人不知,被拨过来的时候,她提心吊胆,适应一阵儿,如今也是能稳住了。

  江庭北轻笑一声,不知晏灵玉如何生起他的气来,将碗盏交给朱颜后,轻声道:"殿下,可是臣何处不妥?"

  难言的温柔,晏灵玉像是被顺了毛的猫一样,心里的烦躁少些许,可仍旧端着架子不肯转过头:"别烦我了!都说让你走了!"

  江庭北对于这个脾气古怪的小姑娘是感激的,若不是自己或许早已死了,因此对她总是多了几分包容和自己都不曾察觉的宠溺。

  "殿下如今这般,臣如何心安理得离开?"话里是军人的诚挚率性。

  可这一句话却激怒了晏灵玉,她白着脸色坐起身,凤眸冷冷看向床榻边的男人:"都说了让你滚,还赖在这里做什么,本宫不需要你可怜!你可知北地左翼骠骑军先锋陈庆,今晨率领七十六号将士今晨于金銮殿前击鼓鸣冤与皇宫禁军发生冲突,死伤无数,尚且活着的尽数羁入刑狱,你还有心思在这里与我纠缠吗?快些滚吧!"

  长段的话让她唇瓣发白,轻喘了下又道:"他们都是为你搏命的,以我外祖的性子这些人必死无疑。"

  江庭北心中震颤,面上不显,当即单膝跪地揖礼:"殿下大恩,臣没齿难忘!"

  而后抬眸深深凝视了晏灵玉一眼,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

  这些日子,江庭北虽束手灵曦宫,却也不是对外界毫无所知,之所以耐得下性子在这里干耗,除了晏灵玉的强拘,便是想彻底将北地的水搞浑浊。

  姜岐山还在的时候,北地将士一令皆从,莫有二心,可他死后,朝廷新派驻的都统是顾相的门生。

  张绎铎其人是个颇有几分武力的文士,熟读兵书耍得一手好剑,到任确有几分架子,可他骨子里仍旧是个文人,每每与人论道战略那叫一个侃侃而谈,滔滔不绝,真上了战场就变成了手忙脚乱不知所措的花架子。

  这人心思深沉极为奸滑,下水便知深浅,他也极有自知之明,知道北地的水不是他可以趟的,渐渐放权,随着姜岐山先前的布防戍守,任命老将,他为人圆滑,北地的将士又憨实,推杯换盏间称兄道弟,收拢人心。

  可他又不满于此,每每北地有胜仗便想法子贪了老将的军功,将人换了,他做得巧妙,叫人哑口无言,几年汲营北地将士几乎被换了遍。

  而后他自觉屯守数年多少有些经验,便想自己带兵上阵,可几年间荒在酒桌上哪有什么真本事,志得意满却不知战必输。

  他自己没数,戍守北地多年的底层将士却门清儿,张绎铎是统帅,军令如山,将士们明知会输还是上了,结果自然是惨烈。

  若非江庭北八百骑千里驰援,狄人都要打到屯民聚居的地方了,张绎铎输红了眼,很快便制定了反扑的计划,势要歼灭狄人。

  北地守军从来都是以守为主,如非必要从不主动出击,狄人多以小股兵力袭扰为主,时打时逃根本无法全歼,再者此番消耗甚巨,若为一股狄兵搞得兵疲马惫,指不定狄人部落联合起来反扑,届时很难守住。

  可他却不管不顾,将士再是憨厚,时间长了也能看出张绎铎是个酒囊饭袋,好大喜功,逐利贪功,丝毫不顾将士们的死活,心里哪能不埋怨。

  是以,北地将士渐渐分成了两派,一派是忠心耿耿戍边守民之人,一派则是与张绎铎狼狈为奸,同流合污之人。

  张绎铎死后,他来京请罪,原先那拨人定是按耐不住跳了脚,他这才想着借此机会将北地军中的蠹虫一应拔出。

  却不想这番计策与顾相不谋而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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