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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7 花山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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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接过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一个后缀为doc的文档,她又抬头看了一眼他,在他肯定的目光中点开了那个文档。

  她开始静静地阅读那个标题为《花山少年》的文档。

  开篇就是一首题为《那年那少年》的诗。

  那长满杂草的操场哦

  激荡和淹没了多少个青春的绽放

  有一双雪白的球鞋

  它敲击跑道仍在沙沙做响

  那教室里闪烁的蜡烛哦

  点亮和熄灭了多少个理想

  有一剑忧郁的凝眸

  它留下了几十年的渴望

  那坑坑洼洼的校道哦

  迎来和送往了多少次荣光

  有一袭匆忙的身影

  它穿梭岁月独留沧桑

  回望崎岖的花山路哦

  风起无沙扬

  月过西山雾茫茫

  魂牵梦绕谓情殇

  这一年,从清明开始,一直都没有下过雨。

  这一天,是九月一日,已然是秋天了,但太阳仍然毫不吝啬她的热情,用过了份的阳光炙烤着大地,旱灾的阴霾笼罩整个应阳地区,放眼望去,无论是水田、旱地,还是山坡,都是一片灰白凋敝。

  而在应阳县最西边却有一片山水宝地,久雨不涝、久晴不旱。

  这里耸立着一座叫花山的小山岭,在那高低不平、或大或小的灰白的石灰石中间,却掩藏一团又一团的葱绿。

  花山的东面,立壁而上,极难行走,故这片山岭又有一个极为响亮的名字——好汉岭。

  在好汉岭下,静卧着一条碧绿的小溪。由山泉发源而来的溪水,一年四季清澈见底。小鱼在河里尽情的嬉戏,偶尔一条调皮的小鱼冒出水面来吹一两串水泡,见到行人后又害羞地躲进水草里。

  傍水而生的灌木郁郁葱葱,一到春天,灌木或红或蓝的花朵把整条小溪包得严严实实,所以这小溪就有了一个诗一样的名字——花朵溪,也有人叫她花溪。

  花溪上有一座石头拱成的桥,人们叫它花桥。花桥很出名,所以这片风水宝地就叫花桥乡,撤乡并镇之后这里才改叫花山镇。

  在好汉岭下,花溪旁边有一片相对平缓的坡地,相传这里就是这片风水宝地的中心。

  花山中学就坐落在这里。

  这是应阳县的最高学府,聚集着应阳县所有的青年才俊。

  中学那青砖绿瓦雄伟的大门前卧着一对人高的石狮,石狮后面挂着一幅楠木刻成的对联:“好汉岭下育花朵,花朵溪旁聚好汉”, 对联上那几个遒劲隶书大字刚上了新漆,黝黑油亮的大字在太阳下闪闪发光。据说这幅对联是学校的创始人,晚清洋务运动领袖之一的雷国潘亲笔。

  在大门正上方,挂着一条红布做成的横幅,上面贴着几个由黄纸剪成的黑体大字——欢迎新同学。

  大门正对面的是一条由石子和黄土夯成的马路,马路在学校门口拐了个九十度的弯,爬过左边的花桥向北蜿蜒而去。而学校正对面马路两边高高低低的瓦房和平房组成了这里唯一的一条街道——花桥街。

  安静了两个月的学校大门前,此时车水马龙,人来人往,好不热闹。学子们一个个手提肩挑,从马路的两个方向往学校的大门奔来。

  沿着花桥街往前走五百米,就到了街的正中心,花桥汽车站就在这里。

  在车站的旁边临时摆放着一个暗红色的办公桌,办公桌前贴着一张红纸,上面写着“花山中学接车点”。

  几乎每个班级,特别是今年的新生班级,都有一两个先来的同学,在这里接后来的同学,帮着提行李。

  高一2班也不例外,最早报到的简正就被派到这里来接其他的同学。

  简正又瘦又小,看起来才十一二岁,明显不像高中生,但他确实是一名高中生了,别看他长得瘦小,办事老练、力气也大他已经接了好几个同学了,帮忙扛行李、领人报到,一样也不含糊。

  这时,他站在那张贴在墙上,已经发黄退色的客车运行时刻表前看了看。下一班车是由鹿马乡开过来的,他拿出班主任给的发名册,查到了班上有一女两男三个同学是鹿马乡的。他又抬头看看时刻表,这躺车在13点40到,对照墙上的大钟,还有四十分钟。

  一丝倦意掠过心头,他想找个地方打个盹,左右扫视了一下,发现靠墙边摆放着一条没有油漆过的、却也变成了酱黑色长长的木椅。他走了过来,坐在椅子上,眯着眼睛,把头靠住后面墙。

  说来也怪,尽管很困,却也睡不觉,一幅幅画面浮了出来。

  对于简正来说,今天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一天。

  他的家在五十多里地外的南山大队,那里没有马路。

  大队有一个小学,但却只办到小学三年级,所以大队里的人都只读到三年级就不读了。

  他也只读过三年书,但却考上了高中,他是全大队里第一个考上高中的人。

  从拿到录取通知书的那一刻起,他看见过早地刻在母亲脸上皱纹舒展开来,他惊讶发现母亲居然会笑,而且笑的那么美。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笑容一直挂在母亲的脸上。

  她把家里的猪和牛都卖了,筹集好他的学费,为他置办了新的衣服、被子和学习生活用,总之他的所有的东西都是新的。

  就在昨天晚上月亮刚爬上山头的时候,他挑着行李,母亲背着一袋蒸熟了的红薯一起出发了。

  大山里的月亮是那样的清澈干净,就象刚出浴的少女,不沾染一丝灰尘,在那些爱眨眼的星星陪伴下一起照耀着这对母子在那条如大山的腰带一样的小山路上前行。

  母亲一边赶路,一边不停地唠叨这唠叨那。

  走在前面简正,忍不住回头轻轻地说:“娘,你说很多遍了,别担心,崽全记住了。”

  “哦……是哦……”

  沉默。

  良久地沉默。

  “我的崽呀,”母亲似乎下了很大决心,咬了咬牙,用低沉有力的声音说道:“你现在长大了,出息了,所以有好多事情我想告诉你!”

  他震了一下,顿了顿又继续前行,“嗯,娘,你说。”

  又是一丝沉默。

  “村里那些人都叫你野种……”

  他猛然回头,并往前紧跨一步,两眼死死地盯着母亲。

  可母亲没有迎接他的目光,而是把头偏向了山涧的一边,看着对面的山峰。

  自从他记事以来,就没有见过父亲。村里的同龄人、甚至有些比他小的都欺负他,叫他野种。为此没少和那些打过架,也没少挨过打。而身体上的痛永远都比不上他那幼小的心灵上的痛,无数次问母亲,可每次母亲都是抱着他抽泣,陪着他一起流泪。

  后来慢慢地长大了,为了不让母亲伤心,他也不再问了。再有人叫他野种,他也不再争吵。别人打他,也不再还手,只是瞪着两只大大的眼睛,而仇恨的眼神往往使人不寒而栗。

  现在听到母亲再提起这件事,自然令他的心颤抖不已。见母亲没有看他,又慢慢得转了过来继续往前走。

  “娘知道你受委屈了。”母亲接着说:“你记着,你也有父亲,他比任何人都优秀,是一个真正的男子汉。”

  母亲稳了稳声音,就象在讲一个与自己毫无相干的故事。“文*革一开始,你爷爷就受到了批斗,从此失却了联系,可能早就不在人世了。

  “这一年,你父亲做为知青插队来到了农村,成了黑五类狗崽子,后来又被称‘可以教育好的子女’虽说可以教育好,但当时很少有人能认为他们会教育好。

  “在生产队里掏大粪、清理猪圈、中午掏水浇田、夜晚包谷地里守野猪这些脏活累活都是他的。就算这样,他在任何场合还是低人一等,受到歧视。

  “其实他非常的优秀,有文化,有抱负,为人善良,忠厚老实,乐于助人。

  “生产大队办了扫盲班,他主动地担任了老师,就在出工之余,把大家召集起来上课认字。可后来村里人说他妄图用资产阶级的流毒来毒害贫下中农,扫盲班就停办了。而我那时已经爱上了学习,于是就偷偷地跟着他学习文化,他也毫无保留教我。

  “后来,我们相爱了,我们想结婚一起生活。

  “家里的人都不同意。还跑到他的房间里把他暴打一顿。

  母亲讲到这里激动起来,声音也明显大了很多,“我们找到大队支书,他也不同意,不给我们出证明。还说他的思想有问题,正在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狗崽子,居然想勾引根正苗红的贫农子弟。”

  母亲似乎发现了自己在儿子面前的失态,她停了下来,而思绪却回到了那个动荡的年代……

  当天晚上,她偷偷地来到了他住的那个棚子里,看着那个坐在靠墙的地铺上、浑身是伤、情绪低落的心爱的男人,在昏黄的桐油灯下那张腊黄的脸越发可怜……

  她再也忍不住了,更顾不上少女的羞涩,疾步冲了过去,第一次紧紧地抱着无助地男人,放声痛哭。

  猝不及防的他差点被冲过来的她压倒,赶紧将两手撑在身后草席上。

  他慢慢地坐直身子,抽出两手并慢慢挪到她的背后,颤抖的双手想抱却又不敢抱下去,在尝试了几次后终于放到了她的背上,并用力地把她和身体压向自己的胸膛。

  一对深爱却不能在一起的恋人,此刻拼命地抚慰着对方,泪雨滂沱中呼唤着对方的名字。

  脸颊相互摩挲着、寻找着,两张嘴生涩地凑到了一起……

  青春的火焰无情地燃烧着那个禁锢的年代里最顽强的理智……

  悠长哭泣声变成了短促地申*吟……

  从那张草席上,滚到了地上……

  泪水和汗水伴着地上的灰土沾满了两具不停翻滚的躯体……

  体液伴随着鲜红滴在地板上,渗进了大地里……

  苍天举媒,大地见证……

  历史注定他们走不到一起,在那个年代里,从一出生就自带标签的他们也不可能走到一起。

  他被转送到其他的公社。

  而她更惨,父母禁止她去找他,就把她带回家锁了两个月,而这时她发现自己有了身孕。

  未婚先孕在那个年代可是件了不得的事,爱面子的父母会忍痛交给她一条绳子,让她悄悄了断,要不然被族人知道了,那就要浸猪笼了。

  而她的父母,即爱面子,更爱惜女儿,所以就带着她悄悄地逃离了原来的村子,躲进了这没有任何人知道他们身世的深山里。

  简正见很久没有说话,忍不住叫了声:“娘——”

  母亲打了个激灵,被从遥远的思绪中拉了回来。她定了定神,把这段故事原原本本地告诉了简正。

  其实或多或少简正都听说或猜想到了一些东西,所以他没有更多的惊讶。

  末了,母亲还说:“我的崽呀,你的命很硬。

  “我知道自己做了错事,不想让父母难过,所以我喝了好多次打胎药,都没有把你怎么样。后来,又把下半身浸在结了冰的鱼塘里,一浸就是半天,企图把你打下来,我都晕过去好几次,可你还是好好的。”

  简正咬了咬牙,扁了扁嘴,想说几句安慰一下母亲,或许是想安慰自己,但却不知道说什么好,所以也就没有出声了。

  母亲接着说:“娘不想你长大以后同这大山里的人一样,希望你有出息,所以在读完三年级之后,还把你父亲当看年教给我的知识全部教给了你,现在好了,你终于考上了高中,在这里你放心,没有人认识你,也没有人知道你的身世了,更不会有人说你的坏话了,你放心的去读书,好好地去读书,一定要出息,不能让人看扁了。

  “你也不要再回去了,走出这个大山,从此开始你的全新生活。”

  简正,早已是泪满眼眶,他坚毅地点了点了,又仰了仰头,似乎不想眼泪流出来,可那不争气的眼泪还是淌到了面颊上。

  母亲感觉到了儿子的眼泪,是呀,他是带着苦难来到这个世界的,从小遭人欺负和白眼,还好,他很争气,一个只上了三年小学的孩子居然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高中,而这时他才只有13岁,比同学要小三四岁。

  想到这里,母亲看着又瘦又小,还没开始发育的儿子,强忍着泪水说:“崽呀,男子汉流血不流泪,以后的路,没有人帮你了,要坚强。”

  “嗯!”简正又用力地点了点头。

  天还没亮,月亮已经下山了,东边的山顶上露出了一抹鱼肚白。走过五十多里的山路,娘俩终于来到了学校大门口。

  满脸都是幸福的母亲看着雄伟的校门,用手捋了捋因汗水而沾在脸上的几丝头发,不停地点头,“我的崽呀,你进去吧!”

  “嗯!”简正应了一声就往里走了几步,感觉母亲没有跟上来就回过头来,“娘,你怎么不走呀?”

  “你去吧,我就不进去了。”母亲看了看自己身上旧补丁接着新补丁的衣服,在儿子面前居然露出了一丝羞涩,“乘现在还没有人看到,我就先回去了。”

  简正下意识的低头看了看身全新的衣服,忽然一股东西堵住了他的咽喉,想说句话却也说不出来。他抬起头来看见母亲已经转过身去,迈开了脚步。

  那个瘦弱的身影渐淅地消失在清晨的薄雾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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