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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理心祭(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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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天晚上,名冢彦和往常一样,与宿舍里的两位女孩一起吃晚饭。

  泉小姐照例胃口很好,谈性也很浓。

  毕竟摊位上的事情很多,也总会碰到些有意思的部分。

  另外就是,赚钱对于泉小姐来说,到底是件让她很开心的事情,更不用说私立理心会对营业额最大的班级给予奖励,并且是给每一个学生的。

  这也就难怪泉小姐在吃饭的时候还说个不停,甚至还在展望后两天学生家长们,还有其他人能进入参观时摊位的经营状况。

  名冢彦端着饭碗,自己吃得少,看泉小姐吃得多。

  当然,给她泼凉水也多。

  至于冰室侑,则是在一旁偶尔夹一口菜肴,慢慢咀嚼上好久,然后聆听名冢彦和泉悠月的对话。

  让名冢彦几乎怀疑下午她的要求……或者说请求,是个幻觉。

  吃完饭,照例应该是泉小姐和冰室侑两人共同负责清洗碗具,但这一次,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想法,名冢彦把少女们都赶到了一边,一个人负责完成碗具的清洗。

  泉悠月惊讶于他的主动,夸了他两句之后,就跑回了自己的房间。

  毕竟泉小姐的事情很多,按照声优学校教授的技巧练习一段时间,再看一会儿书之后,就要洗漱休息。

  她明天还要轮班,只有最后一天才有休息。

  而冰室侑,则是在厨房里站了好一会儿,静静望着名冢彦的背影许久,才转身离开。

  至于离开的目的地是哪里,名冢彦虽然不想去猜,但也不觉得难猜。

  要么是自己房间,回去读书。

  要么是天台,等待她下午提及的“看星空”开始,等待名冢彦的到来。

  花了十分钟,名冢彦终于把洗碗池里的碗碟都处理干净,转身收拾干净一旁的桌子,扔下洗完用的橡胶手套,他转身走出厨房,顺带合上厨房门。

  门外隐隐约约有蝉鸣声传来,提醒着他夏天已经毫无意义地到来。

  而厨房里没有开空调时的炎热,更是让他出了一身透汗。

  带着些好奇,又有些忐忑不安的心情,名冢彦走上二楼。

  走廊里黑漆漆的,只有泉悠月的房间里传来若隐若现的声音。

  那是她正在练习声优技巧的动静。

  名冢彦停下脚步,静静倾听片刻。

  一束光线从少女的房间透出,照在黑暗的走廊中,照出一抹光亮。

  隐隐约约地,为名冢彦照亮前往三楼的道路。

  笑了笑,名冢彦再次起步,走向三楼。

  踏上台阶,他突然有些小小的感慨。

  除去刚刚搬入交流生宿舍那几天,名冢彦实际上并没有到过三楼。

  哪怕是刚来那几天,也只是因为要了解防水工程已经做到了什么程度而已。

  他并没有什么兴趣在天台上看星星。

  而今天,因为冰室侑的话语,他再一次来到了其实一点都不熟悉的三楼。

  推开大门,身后是空调打出的,干爽的凉风。

  而身前,是炎热的,带着些湿润气息的热风。

  顿了顿,名冢彦没再犹豫,干脆走出门。

  “名冢君,已经来了吗?”少女声音清冷,在夏夜中,让名冢彦仿佛陡然触碰到冰凉的水。

  “冰室同学既然那么说过,我又怎么会拖延时间呢?”沿着声音的方向,名冢彦看到跪坐在天台地面上,微微抬头,望着天空的少女。

  他皱起眉头,“冰室同学这样跪坐着,不觉得膝盖难受吗?”

  “不会,我在下面垫了垫子。”女孩轻声回答着,“名冢君也是,随意就好。”

  听着少女的话语,名冢彦的眉头舒展开来。

  他下意识看向四周,还有天空。

  天空中星光微弱,来自周围的霓虹灯光却相当强烈,让人难以在夜空中找到星星的存在。

  仿佛旅途中的人因为四周过多的诱惑,而忘记了自己本该前往的目的地。

  想了想,名冢彦干脆盘腿在冰室侑面前坐下。

  既然是要谈心,那两人自然要保持足够近的距离。

  否则隔个两三米远,还怎么能叫谈心呢?

  看着名冢彦的动作,冰室侑的眸中闪过一丝暖意,又转瞬消失不见。

  “所以,冰室同学让我过来,到底是想要告诉我什么事情?”名冢彦坐着,忽然感受到周围有阵微凉的风袭来。

  转头看去,是少女拿着把凉扇,正在扇风。

  而她扇出风的方向,恰巧是两人的交界处。

  所以名冢彦也同样会被风吹到。

  “名冢君觉得呢?”少女的动作轻缓,声音也同样轻缓。

  不再像名冢彦记忆中那样,甚至有些咄咄逼人的意思。

  “我不知道……是因为理心祭这几天,我没有陪冰室同学吗?”名冢彦想了想,决定不卖关子,主动询问。

  “或许有吧?但那不是主要原因。”听到名冢彦的回答,少女居然轻笑了声。

  然后,她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那究竟是因为什么?”名冢彦闻言,倒是真有些摸不着头脑。

  老实说,从两人重遇之后,冰室侑身上发生的变化,他看得虽然不算非常清楚,可也大概能窥见一个轮廓。

  从自信,到自卑,又到后面渐渐平静的情绪变化,名冢彦多少能够看出个大概来。

  他也知道,这里面的变化,有太多都和西园寺雪绘扯上了关系。

  “名冢君,知道我最近的身体情况吗?”少女笑了笑,提起了另一件事情。

  名冢彦略微严肃了些,“是比上次操场上的情况还要糟糕?”

  说到这件事情,就算是他也由不得有些头疼。

  因为冰室侑的身体,实在是他十分担心的一方面,偏偏现在他们人在关东,原先负责她的关西医师只能远程给予些许建议。

  而恰恰又是先前,少女已经向他表达过,或许要离开关东,回归关西的意思。

  对此,名冢彦自己也有些心情复杂。

  如果按照少女的说法,按照那位医师的说法,他跟随回到关西,或许才是让少女身体最快恢复的方法。

  而回到关西,以神宫和少女父亲的能力,在一年后把他塞进京都大学,也并不会是什么太大的难题。

  可问题在于,如果他真的回归关西,那就意味着他和关东这里的人,这里的关系将会一概断绝。

  西园寺雪绘身为主民派的预备接掌人,怎么也不可能跟着他去关西,更不可能自己矮下身段,主动来联系名冢彦。

  泉悠月身为中部地区那位前玉衡的义女,如果想要跟自己去关西,那必然会遭遇一个大问题。

  也就是怎么躲过中部地区极道们的排查。

  要知道,那位玉衡被抓走到现在,也才不过三个月的时间。

  远远没到放松警惕,不去管这些的时候。

  泉小姐如果盲目跟随他去往关西,是很有可能被这些极道找出来,然后被扣押下来,去陪她父亲的。

  至于说清水千夏……

  女孩的情况更加简单。

  来自北海道的她,能够到达的最远距离,也不过就是关东。

  关西对她来说,是遥不可及的地方,也是幕府派永远不会允许北海道居民们前往的地方。

  在这样的情况下,名冢彦想要继续和她们的联系,几乎已经是不可能的。

  “是稍微严重了一些,但说不上严重多少。”少女轻轻抿嘴,手上的动作也慢了些,声音中似乎有些小小的不甘心,“但是不管怎么说,想要留在关东,或许可能可能性已经没有那么大了。”

  名冢彦张口想说些什么,但又犹豫着,没有开口。

  “名冢君想让我留下来吗?留在关东?”沉默片刻,冰室侑将目光投向名冢彦。

  她的双眸在夜色中仍旧熠熠生辉,让人浑然想不到少女还经受着视觉障碍带来的苦痛。

  “这是我能够去评论,或者给出意见的吗?”名冢彦望着夜空,长出口气,“如果我的决定给冰室同学带来了更大的麻烦,那将是我怎么也不能够弥补的过错。”

  “不至于那么严重,名冢君。”少女轻声回答,声音仿佛夏夜中的轻纱,轻抚名冢彦,拂去他心中的急躁,抚去他的焦虑。

  “就算名冢君给出意见,我也不一定会采纳不是吗?毕竟这是我的决定,而不是名冢君帮我做出的决定。”少女重新扇起凉扇,只是这一次,朝向名冢彦的方向更多些。

  不知道是为了名冢彦能够更清醒,更冷静地给出意见,又或者是处于其它的什么目的。

  名冢彦看着天空,半晌没有出声。

  就当女孩以为他会就这样一直坐下去,仿佛坐禅一般没有动弹,名冢彦却突然伸开双腿,向前坐了不少位置。

  然后躺了下来。

  垫子不算大,他只是让自己的头,还有上背部躺在了垫子上。

  剩下的下背部,腰部,臀部,腿部,都贴着地面。

  天台的地面。

  “名冢君觉得累了吗?”冰室侑没有再追问意见,反而关心起名冢彦来。

  “大概还是有一点的。”名冢彦笑得有些勉强,“毕竟在鬼屋里面来回跑,而且之后还有点其他事情……理心祭持续这么长时间,总觉得我并没有享受到什么太多的东西。”

  “那么,名冢君想过去享受理心祭吗?”少女略微靠近了他一点,不再跪坐,而是双脚侧倾。

  “我?”名冢彦反问了一句,语气有些茫然。

  “对,名冢君想过去享受理心祭吗?”少女重复了一遍,字句和先前一样清晰。

  甚至因为坐近了的缘故,更加清晰。

  我想过享受理心祭吗?

  被问到的名冢彦,下意识将这个问题在心中再重复了一遍。

  他想过在理心祭上怎么应付西园寺雪绘,想过应该怎么应对清水千夏将要来访的父母,想过怎么完成鬼屋里的工作,甚至想过应该怎么避开冰室侑。

  但他唯独没有想过去享受理心祭。

  “大概是没有的吧。”想到这里,他给出清晰的答案。

  “那又是为什么呢?因为精神紧绷,太过紧张了吗?”少女轻声询问道。

  “或许是吧……大概,只要在西园寺大小姐的不远处,我就没办法轻松下来。”名冢彦笑了笑,有些无奈。

  “那么……我呢?”冰室侑轻声追问,“如果是在我的身边,名冢君会觉得能放松下来吗?”

  “我……”

  “我想要听到名冢君完整的答案,从我们重遇的时刻,再到现在这一刻,名冢君是怎么想的,我都想要知道。”

  少女补了一句,声音轻柔,语气坚定。

  名冢彦深吸口气。

  “名冢君不想说吗?”

  “不,不是不想说。”名冢彦只是摇头,“只是需要一点点缓冲时间。”

  “嗯,那我会等。“少女轻轻点头。

  楼顶上,轻微的风声,四周道路上的汽车开过声,周围树丛中传来的蝉鸣声,交杂在一起,仿佛一条深不见底的河流,要将躺下的名冢彦淹没。

  名冢彦看着上方,眼角余光却一直停留在少女的身影上。

  这毕竟是他的青梅竹马。

  他不想去欺骗她。

  他闭上眼睛,用力呼吸,仿佛要用心感受所有夏夜的气息,要将所有污浊的气息吐出胸腔。

  用力呼吸带来胸腔扩张,甚至带来些许晕眩。

  恍惚间,他忽然想起六年前。

  同样是一个夏夜的晚上,同样是两人一坐,一趟。

  而那时的他们,在关西,在离家不远处的公园草坪上。

  而那时,冰室侑问他,下一个学年,他准备去做些什么。

  而那时候的名冢彦,没有回答。

  也在那个夏天的结尾,离开了冰室侑,前往了京都南部。

  “名冢君?大口呼吸可是会让自己不舒服的。”少女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久违的温柔。

  名冢彦的鼻尖忽然有些酸涩。

  这是他的青梅竹马,这是他六年前扔下的少女。

  而这一刻,两人在远离关西,足有千里之外的关东,进行着相似的对话。

  那个时候,是冰室侑在询问,他会去做什么。

  而现在,是冰室侑在询问,希望她做什么。

  她不会再死死跟在他的身后,拖他的后腿。

  她不愿意。

  “冰室同学。“那一刻,名冢彦忽然鼓足了勇气,发出声音。

  “嗯,什么?”少女轻声询问,声音听上去并不算激动,也没有什么起伏。

  “现在待在冰室同学的身边,我很安心。”名冢彦忽然笑了起来。

  说完,他长出口气。

  他没有说谎。

  “刚刚和冰室同学重逢的时候,我还有些紧张,还有些担心冰室同学会怪罪我……但现在,我不会了。”名冢彦继续笑着,“我不再担心了。”

  “嗯。”少女轻声应答。

  两人之间再次陷入沉默,而夏夜中的喧嚣,它毫不顾忌气氛的需要,无孔不入地钻入两人周围的空气,填补着声音的空虚。

  名冢彦忽然有些犯困。

  他躺在盛夏的夜空下,身边坐着青梅竹马,耳边是夏夜独有的喧闹,身上带着白天劳动的疲惫,脑海中还回荡着一个又一个的问题。

  他有些累。

  他努力睁开双眼,想要再次看清冰室侑的身影,但却觉得眼皮仿佛有千钧之重,怎么都无法抬起。

  “名冢君,所以你给我的建议呢?”少女的声音再次传来,有些飘,有些远,好像要离他而去。

  “我……”名冢彦努力让自己的思维保持清醒,“我不想让,让冰室同学为难。”

  “什么叫不想让我为难,名冢君?”冰室侑的声音似乎又近了些。

  她的身影在暗夜中,似乎也靠近了些。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名冢彦似乎在呢喃,有又似乎在回答,“我想让冰室同学留在关西,又想让冰室同学回到关西……”

  他的声音越来越微弱。

  周围相似的环境,熟悉的人,如潮般涌来的压力,终于压垮了他,让他在夏夜中缴械投降,将身体交给睡意掌管。

  “名冢君,不想让我回到关西?”少女重复道。

  “嗯……”声音有些模糊。

  “名冢君,,又想让我回到关西?”她再问了一遍。

  “嗯……”声音渐弱,渐至无声。

  像是名冢彦从黑道老巢中回来时那样,他又一次在冰室侑面前睡着了。

  也或许只有在冰室侑面前,他才能毫无顾忌,毫无防备地睡着。

  “我明白了,名冢君。”少女再次坐近,轻轻抬起他的肩膀和头,放在自己的大腿上。

  “我不会让名冢君为难,不会再一次让名冢君逃离。”她靠近名冢彦的耳边,说着此生或许第一次说出过的话,“我会自己离开,静待名冢君做出最后的选择。”八壹中文網

  她轻轻抚摸着名冢彦的额头,声音轻柔,再也没有曾经的清冷,“所以,愿一切平安顺遂。”

  少女终于不再开口,任由夏夜的喧嚣将自己,将名冢彦淹没。

  恰如六年之前。

  ……

  夜晚,西园寺家。

  渡边晴代急匆匆地来到西园寺雪绘门前,推开大门。

  “怎么了,晴代,急匆匆的?”

  “小姐,您的叔父和伯父似乎已经得知了成绩。”

  “嗯。”少女很平静。

  “小姐,他们肯定不会任由您轻易掌控理事会的!”

  “我知道,他们肯定会反扑。”西园寺雪绘的表情有些疲惫,“可我现在还能怎么办呢,晴代?

  “我只能静静等待他们的行动,然后尽最大的努力去应对而已。”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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